怪獸

無意間經過大埔道。

德公樂遊戲機！

不是吧！二十年，還在？

九十年代《街霸２》太出名，很想玩，但只有機鋪，才能玩。

小學沒自由，波動拳波動拳的聽了好幾年，直至初中，才有點自主，很想跑去玩，但不懂 Chok 招。聞說鄰班班長陳仔雄是此道高手，相約 Lunch Time ，一起跑到德公樂。

每局數元，我知道自己肯定沒兩三下手腳，便給打敗。要玩，起碼有數十塊在褲袋，才叫過癮。但是爸媽一直沒給零用錢，每年利是，也全給爸爸掏空，說什麼，那本來是他的錢。

沒錢打機，只好不吃 Lunch 儲錢。想起同學健威，家中有電視遊戲機，可以天天玩《街霸２》，天天鍛鍊，非常羨慕。愈想愈氣憤，把心一橫，索性不吃 Lunch ，打算儲數十塊，過一次波動拳的夢。於是，咬實牙根，整天餓著肚，Lunch Time 叫陳仔雄帶我到德公樂，讓我在旁，靜靜觀摩。

陳仔雄是此道高手，每次花數元，不用捱肚餓，便打爆機。不過，他每次不是用軍佬，便是用 Ken 或 Ryu。他的「重腳、中腳、重拳」連技，已看得爛熟，幻想自己如能 Chok 出如此節奏，定然很爽。

電腦的角色，每次都給他打得口青面腫，其中一個的敗相，眼睛，差點給打得跌出來。

我覺得他很慘。

「他是誰？」

「巴西怪獸。」

「如果用他勝了，會怎樣？」

「不知道，我從沒用過怪獸，好像打爆機後，他媽媽會出現。」

突然，很想用怪獸。

繼續捱肚餓，儲下一分一毫，終於有近數十塊銀錢，Lunch Time 自己跑到德公樂，投下銀幣，選了怪獸。

終於，可以玩《街霸２》了！

實在，自己太弱，怪獸在我的控制下，不消兩分鐘，便被電腦打敗。數十塊銀錢，不一會，便已燒光。

不好意思，怪獸。距離帶你找媽媽的路，還很遠。

又要捱肚餓了。

個多兩星期後，又一次去德公樂，又一次用怪獸。

正在鍛鍊中，有人在我後面，伸手進我褲袋，拿走了我的碎子包。我驚愕回頭，是兩個穿其他校服的大哥哥。

其中一個抓著我的校服，另一個兇巴巴道：「我出面好多兄弟呀吓，唔好亂講嘢。」

對不起，怪獸，我被屈錢。。。

其實，九十年代的機鋪，還很雜。如果家中有一台遊戲機，便好了。

如果。。。。

時間沒回頭，走進德公樂，雖還幽暗，但舊日機鋪格局，全然不一樣。

對我來說，昨天機鋪的邪氣，其實比今天的肅清，吸引得多。

今天的德公樂，沒有人吸煙，也沒有古惑群落聚腳。十多二十台遊戲機，零零落落，只有數人在玩，一色都是中年漢。

看看自己，不也是其中一個嗎？

今天新版街霸，要四元，可選的人物角色，多不勝數。但其實，看上去，輪廓，怎樣也不沒有幾分經典。

大刺刺的，換了五六十塊零錢，如碎石般，放在遊戲機枱面上。位置，是舊日人家「跟機」的位置。

入錢玩，今天的街霸，竟有教學！

遊戲商怕沒人玩了吧，相當唏噓。

今天，跑到酒吧喝一次酒，聽她說故事，輕輕鬆鬆隨隨便便，也會燒掉五六百塊。

現在即使換了二三百塊打街霸，已算不得什麼錢。

原來，我已經不用再捱肚餓，也可以玩一整個晚上。

爸爸媽媽，從來沒給過我一塊，玩我最想玩的遊戲。

一邊玩，一邊在掉淚。

活到今天，終於可以盡情玩，不過新版街霸，已沒有怪獸，即使有，也喪失了那年甲班的熱情。

怪獸，還是沒有出人頭地的機會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