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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012年6月14日星期四

產戰十二小時 (二)


產戰12小時 (二)
上回說到,太太被醫院產房禁錮,接近凌晨二時,我站在街上不知去向時,突然收到來電,原來是太太用醫院電話致電給我。我問她情況怎樣,她說陣痛頻密,但護士檢查過,未有穿水,尚未知何時生產,叫我先回家休息。

我稍稍放心,掛線後拖著疲乏的軀殼,踏上歸途。我抵家時,已經差不多凌晨三時。胡亂吃點東西,倒頭便睡。

突然,手提電話響起,我還未回過神,已條件反射蜈蚣般彈起,抓著電話應道:「喂?」
一位女士的聲音,二話不說,劈頭便問:「你嚟唔嚟陪產呀?」

實在,她既不介紹自己,又不打招呼,更不確認我的身份,她這樣的問話方式,跟朋友問:「喂,你嚟唔嚟打邊爐(即火鍋)?」是沒兩樣的。看看窗外,天色已明,原來我已睡了數小時,此際生理及心理狀態,混合著緊張、亢奮和疲怠,除了醫院來電,已不作他想,高聲應道:

「而家即刻嚟!」

刷牙穿衣,飛奔出門,時間是早上六時四十五分。順利跳上一輛計程車,直飛醫院。幸好,這個時間,多數上班族才剛起床,要是再晚一點的話,車站給攻陷,便要跟他們索人情了。

計程車在葵涌高速段飛奔時,正是早上六時五十五分。一刻前,我尚在家中,短短十多分鐘後,我已經身在公路上,感覺難以置信。窗外的景物在飛逝,想起昨夜情境,不知從凌晨到黎明時辰,太太經歷了怎樣的痛楚呢? 她和在腹中的寶寶,有沒有危險? 

真的是,心頭十五隻吊桶打水,七上八下。 

到達醫院產房大門外,按對講機表明身份,職員請我在門外等候,說太太準備好,便會召喚我。大清早,門廊空蕩蕩只得我一個,對方掛線後音訊全無。我拿著背包,站在門外,像清朝臣屬等候早朝一般,呆候。十五分鐘後,四週依然寂靜一片,我開始擔心,自己是否給遺忘掉,想按鐘,但又覺得不好意思,遂找一處角落,如露宿者般假寐。這時,有另一位男士到達,跑到門外按鐘,報到陪產,職員也叫他候著。這位男士,手執大包小包,也像剛才的我一般,僵直地立在門外,候著。

我心中暗暗好笑:「你能呆站門外超過十五分鐘的話,算你熱血!」

大約一小時後,我突然聽到有人叫我太太的名字,我立即驚醒一看,四週已經站滿人群在等候。產房門外有位護士,正在叫嚷,我執袋飛身,穿過人群報到。護士請其他人繼續等,卻領我進入產房大門,那種情境,就似在酒樓門外人群中輪候一樣,久久終於輪到自己籌號,大喜:「那是我是我,不是你們! 你們慢慢候吧!」大踏步向前走,感覺非常優越。

產房大門重重關上後,立時意識自己已經身處人類巢穴的最深處。護士比周亞夫還要嚴肅,指令我關掉電話,雙手擦好消毒液,對我說:「一會兒跟著我走,別看其他人 (後來我才知道那是指其他孕婦)。」於是,我兩眼直視,強自按耐著好奇心,生怕看見蛇髮女妖美杜沙一般,緊緊跟著周亞夫護士的軍速步伐,成功畢直穿過產房第二及第三重大門。略為放鬆一下,滿以為要換件消毒保護衣,怎料嚴肅的周亞夫護士,竟指著走廊盡頭的一道大門說:「你穿過去,走到盡頭轉左。」說罷,竟然轉身調頭,走回路並消失掉。一刻,空調吹人陰寒,令人錯覺這是條陰陽路,而她,正是傳說中的牛頭馬面。


我獨自走過長長且陰暗的走廊,推開最後一重大門,看見黑暗的盡頭有白光,是房間的入口,太太和寶寶就在那兒嗎?

時間,距離昨夜陣痛開始,已經過了十一小時。



下一回: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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